年,全球最大的黑天鹅事件当属俄乌危机,由于两国在全球粮食、能源和化肥市场的重要地位,在危机发生以后,全球主要粮食作物和化肥市场供应一度出现中断,威胁全球粮食安全。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对于冲突所带来的短缺预期在逐渐消退,尽管目前许多低收入国家的国内食品价格水平仍然很高,但国际食品价格总体上开始缓和。今天,我们将目光转向国际化肥市场,来看看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以及未来对农业生产和粮食安全可能带来哪些影响?
好消息是,化肥价格虽然仍然很高,但已经从年的峰值大幅下降。与全球粮食作物贸易一样,这种涨跌是一个供应和贸易联系变化的复杂故事。
年年末,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大流行,导致化肥需求下降,但随着限制解除和国际粮食价格上涨,化肥需求在年初开始反弹。供应方面,天然气和煤炭的价格上涨、化肥生产的主要原料和能源价格上涨,以及全球化肥生产能力下降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化肥价格上涨的压力,至俄乌危机发生前,化肥价格已经处于相对历史高位。
随后,在年2月24日俄乌地缘冲突爆发,化肥价格大幅上涨。由于冲突本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不断的经济制裁以及黑海贸易路线的中断,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化肥出口不确定性被无限放大。
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是三大肥料营养要素氮、磷、钾的重要出口国:年,俄罗斯占全球氮肥贸易的14%和磷肥贸易的11%,而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共同占全球钾肥贸易的41%。化肥生产国的高度集中属性,决定了化肥产业链最容易受到国际贸易的冲击。
严重依赖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进口化肥的国家,由于担心即将出现的化肥短缺,不得不从非常紧张的全球市场中寻找替代来源。但是,由于全球约四分之三的国家至少进口其化肥消费量的50%,冲突造成的贸易冲击在世界各地回响。
同时,俄乌危机以后天然气市场的动荡和价格飙升也对化肥价格的上涨起到了助推作用。
制裁、出口限制和全球贸易的变化
在俄乌危机以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实施了制裁,虽然对农产品和化肥与其它产品做了分割,但对贸易流向却是产生了实实在在的影响。例如欧盟禁止从白俄罗斯进口钾肥,并禁止白俄罗斯钾肥通过欧盟领土运往其它市场。同时,制裁也导致一些地区的化肥贸易减少,由于贸易成本增加,例如严格的银行监管、更高的保险成本,或是担心陷入金融制裁,许多进口国可能会放弃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进口化肥。
根据IFPRI统计的数据,由于欧盟的制裁和使用领土限制,年,白俄罗斯的钾肥出口量比年至少减少了50%。在俄罗斯托利亚蒂—敖德萨输氨管道关闭后,叠加制裁等因素,俄罗斯氨出口急剧下降了63%左右。
同时,化肥生产大国为了保持国内生产和化肥供应,开始实施出口限制,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化肥价格的上涨。其中包括彻底禁止或繁重的出口检验。根据IFPRI统计,全球约20%的化肥贸易受到了此类限制的影响。
例如,自年年中起,我国开始对化肥实施出口限制,我国化肥出口大幅下降。以磷酸二铵为例,我国磷酸二铵出口占全球贸易量的30%左右,但年和年相比,出口则下降了43%,同时,同期尿素出口下降了47%。
严重依赖俄罗斯和白俄罗斯化肥进口的国家不得不从其它渠道获得供应。例如:巴西是全球第二大钾肥进口国,它设法从加拿大增加了进口,以帮助抵消从白俄罗斯进口量的下降;作为全球第四大氨进口国,摩洛哥加大了从沙特和埃及的进口,以弥补从俄罗斯进口的减少。
与此同时,一些地区的生产能力随着出口而增加,特别是加拿大的钾肥和摩洛哥的磷肥,以及尼日利亚的尿素。尽管俄罗斯对之前国家的化肥出口有所减少,但对印度等一些市场的出口,则在大幅增加。
然而,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一些较小的低收入国家,由于在俄乌危机后遇到了化肥供应的问题,因此很难获得化肥。根据国际化肥协会(IFA)预测:年全球化肥消费量下降5%,但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化肥消费量可能下降了25%,倒退到了年代中期的消费水平。
在年和年期间,全球市场的化肥供应量增加,国际化肥价格持续下降,但由于国内价格下降幅度有限,许多非洲国家仍无法负担。即使没有价格压力,非洲的化肥价格也普遍高于世界其他地区,因为交通基础设施和监管瓶颈依然严重。
对农业生产和粮食安全的可能影响
对农业生产而言,产量的影响不仅取决于化肥用量,还取决于肥料选择的变化。在同一生长季节内,氮肥使用量减少对产量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而钾肥和磷肥的撇除对产量以及土壤健康的影响可能需要几年才能显现。在化肥价格处于高价时期,农民更倾向于使用氮肥,因此全球钾肥和磷肥的需求急剧下降。
化肥消费减少对粮食安全的影响很难评估。因为粮食生产受许多因素影响。例如气候驱动的事件,干旱、洪水或收获后粮食损失高,即使施足了肥料,也会降低生产力。同时,肥料也用于生产非粮食作物,特别是用于生物燃料。全球生物燃料产量仍在增长,尽管自年以来增长率较低,总体上仍依赖粮食作物原料,而不是先进的非粮食作物原料。例如,美国近38%的玉米作物被用作生物燃料生产的原料,预计到年,全球植物油将占生物燃料原料的23%左右。
根据一些机构的观察,高昂的化肥价格和有限的供应,可能会促使农民进一步优先于粮食作物而种植经济作物。例如,在非洲一些国家,将化肥大量用于种植咖啡、茶、糖和烟草等经济作物,尽管这可能会增加农民收入,但不能提高粮食作物产量。因此,评估年农民如何分配肥料将非常重要。
国际化肥价格降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年的高价格导致了终端需求减少(或需求破坏),进而使化肥价格从去年的峰值回落。但随着化肥价格的持续回落,国际肥料工业协会预测,年,全球需求将增长3%。
然而,如果按照历史平均水平来衡量,目前化肥价格仍然很高,许多国家的国内价格通胀也持续存在。例如,在我国,尽管国际化肥价格持续回落,但国内价格降幅有限,目前氮肥已处国际高位。因此,在不确定的全球市场环境中,化肥行业仍然容易受到俄乌危机或其他事态发展带来的进一步冲击。
产能增加可以缓解供应担忧,但年,仍有众多不确定因素。特别是以下这些因素,都将会对全球化肥市场带来深刻影响:年,美国新的氨产能预计将投产;我国放松出口限制也将对全球市场产生重大影响;重新开放俄罗斯氨管道将为全球市场带来更多的氨供应,但首先得征得乌克兰的同意;在联合国的斡旋下,正在进行的关于黑海粮食出口倡议(将于3月18日到期)延期的谈判,也包括有关氨管道出口的讨论;如果欧盟放松制裁,白俄罗斯钾肥的出口也可能增加。
整体上来看,年化肥行业的前景比年更为光明,但化肥行业本身仍容易受到贸易和能源冲击的影响,冲突和其他全球问题将继续对化肥供应构成严重风险。
与此同时,该行业还面临着重大的长期问题。其中包括氨生产对化石燃料的巨大依赖,以及寻找可行的替代品(如由可再生能源供电的电解生产的绿色氨)。世界上许多地区的化肥使用效率仍然很低,对土壤、水和气候变化产生了负面影响。这一问题可以通过改进肥料施用、特种肥料和生物肥料以及其他解决方案来解决。有机肥料需要更多的创新和推广才能广泛使用,有机肥料和矿物肥料相结合的综合营养管理也是如此。
总的来说,各国和国际组织都应该在以危机为导向的修复和长期行业转型之间找到平衡。